得知湖人不再与他续约那一天,卡梅隆-安东尼辗转难眠,他躺在床上闭着眼,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一叶孤舟。飘向哪个方向?前途未卜。
(资料图)
但第二天,安东尼仍回到了训练馆继续打磨接球投篮、中距离翻身跳投。从8岁搬到巴尔的摩并彻底迷上篮球起,这就是安东尼几乎每天都在做的事情。保持训练,时刻做好准备。
近一年来,安东尼一直在等待,却一直等不到那通电话。没有球队给他开出合同,安东尼不可避免要面对每一个职业球员要面对的课题:当年龄增大,如何面对退役那一天?
安东尼当然有过恐惧的时刻,但北京时间5月22日深夜,安东尼释怀了,他正式宣布退役,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。
安东尼的生涯没有一个童话般的结局,他甚至没有与尼克斯或掘金签一份一天短合同走一个仪式。当安东尼说他要将火炬传递给儿子基杨-安东尼,努力将已经收到11所学校奖学金的基杨送进NBA,这意味着安东尼已经找到了新的人生价值。
幸存者
安东尼8岁那年跟着家人从布鲁克林搬到巴尔的摩,在混乱的巴尔的摩,罗伯特-C-马歇尔球馆就是安东尼的避难所。
“我喜欢球场,我喜欢球馆的味道、篮球与地板接触发出的声音以及进球的感觉,我喜欢这些。”安东尼说,8岁那年篮球占据了他的心。
在巴尔的摩街头,每天都在发生枪杀,安东尼将自己称为“幸存者”,他看到过无数次的斗殴、枪击、毒品交易。时间久了,安东尼对这些已经免疫。
“我的意思是,我经历过枪战,这就是我生活的日常环境,这就是我的成长经历。在成长过程中,没有什么是确定的。你会面对糟糕的日子、糟糕的时刻,或者糟糕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,你周围有不好的事情。你必须适应这些事情。没有时间垂头丧气,你必须坚持下去。”
糟糕的成长环境锻造了安东尼的意志力,很多人诟病安东尼身上的黑帮气息,但在安东尼看来,如果没有过去那些经历,他不可能有那么强大的意志力。
“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最糟糕的事情发生,我时刻都做好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。如果没有那些经历,我不可能有能力迅速从挫败感中恢复过来,我肯定会迷失,我无法在经历困难后迅速反弹。”
球霸污名
安东尼的高中、大学生涯极为成功,他与勒布朗-詹姆斯一时瑜亮。进入NBA后,安东尼成为超级得分大杀器,勇士球星德雷蒙德-格林甚至曾说,哪怕安东尼只拿过1次得分王不如杜兰特多,但巅峰时期的安东尼仍是比杜兰特更可怕的得分手。
只是,篮球不是只有得分,安东尼能得分,但欠缺领导能力是弱点,在掘金和尼克斯,他始终与“球霸”的污名无法脱离开。
“他是我执教最好的进攻球员,但他沉迷于聚光灯,不喜欢别人与他分享。他对自己的防守要求很低,他不愿意去做那些防住对手的脏活累活。每个教练都希望球队最好的球员是领袖,但安东尼只愿意在进攻端努力,他很显然无法领导掘金,即便他说他想。安东尼极具天赋,如果他决定去成为联盟篮板王,或成为同位置球员中最好的防守者,他本来可以做到。”前掘金主帅乔治-卡尔说。
后来,安东尼闹交易,最终他被送到了尼克斯。谈到安东尼闹交易时,卡尔则说:“我希望他能在防守端更努力,但他没做到,出色的进攻能力令他成为了明星,但不是赢家,我对他指出了这一点,但他并不喜欢。”
加盟家乡球队尼克斯后,安东尼的风评并没有什么改观。2013年季后赛,泰森-钱德勒公开批评安东尼不愿意为了球队利益做出牺牲,不愿意传球,他认为安东尼过于追求自己出手投篮。
“林疯狂”席卷纽约后,安东尼的地位遭到冲击,尼克斯主帅麦克-德安东尼、另一位核心小斯塔德迈尔都曾公开表示,安东尼不愿意适应林书豪的打法。安东尼虽否认这种说法,但其“球霸”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。
失业和回归
在人的一生,有些细微之事,在当时看可能并不值得大书特书,却有极大的重要性。时过境迁后,回顾其因果关系,却发现其影响之大,殊可惊人。
2018年季后赛首轮,雷霆被爵士淘汰出局。赛后新闻发布会,安东尼在采访中斩钉截铁表示,他绝对不会做出牺牲去打替补,他认为扮演替补角色不会让他变成效率更高的球员。
安东尼说出这番话时,并未掀起太多波澜,毕竟当时的安东尼给足球权仍能打出好看的数据。但是,他那番表态令雷霆下定了将他送走的决心,也直接决定了安东尼之后一年多时间的坎坷命运。
雷霆将安东尼送到老鹰,随后老鹰将他裁员。安东尼以自由身加盟了火箭,他本来是奔着冠军而去,因为那里有詹姆斯-哈登、克里斯-保罗。可仅仅打了10场比赛,安东尼便接到火箭通知,火箭认为双方不合适,他们将安东尼送到了公牛,随后安东尼被公牛裁员。
安东尼认为火箭没有给他足够的尊重,战术上没有合理使用他,但本质上,安东尼失业是因为他依然抗拒接受替补角色,转型更多打无球进攻,他还是想像巅峰时期那样持球强攻。问题是,时代在变化,安东尼崇尚中距离强攻的打法效率太低,他在雷霆时期的三分命中率不过35.7%,在火箭的10场则只有32.8%,在强队他已经没能力靠强攻扮演重要角色。
在长达375天时间里,安东尼无球可打,那是他篮球生涯最黑暗的时刻。
“我问自己,为什么是我?世界上那么多人,为什么是我要经历这些?”那段时间,安东尼活在自我怀疑里。“大部分人面临的决定性的时刻来自生涯早期,而我的来自生涯第16年。”
到了这个节点,经历逼着安东尼去大彻大悟。
2019年11月安东尼接到了开拓者篮球事务运营总裁尼尔-奥尔西的电话,安东尼坦言,这通电话改变了一切。
当时的开拓者锋线饱受伤病困扰,开拓者无人可用时想到了安东尼。而对于安东尼来说,去了能直接打首发也是吸引他的一点。2019-20赛季,安东尼在开拓者打了58场比赛全是首发,他场均拿下15.4分,三分命中率达到38.5%。那个赛季,安东尼已经有转型的迹象,但他还没完全放下自负。
2020-21赛季,安东尼用实际行动证明,他彻底放下了自负。努尔基奇占据首发,科温顿打首发大前锋,德里克-琼斯担任首发小前锋,安东尼坦然接受了替补的角色。在几次采访中,安东尼都表示,他已经彻底放下自负,不在意打首发还是替补。
在打法上,安东尼也有了明显变化,他有23.5%的出手是定点投篮。在双枪身边,安东尼开发出了更好的接球投篮能力,在195个至少出手2000次的球员中,安东尼每次触球持球时间仅为2.86秒只排在第105位,但他每次机会拿下1.058分排在第39位。整个赛季,安东尼三分命中率达到40.9%。
在开拓者的一个半赛季,安东尼的生涯总得分一步步逼近历史前十,他先后完成了对英格里斯、加内特、哈弗利切克、皮尔斯、邓肯、威尔金斯、奥斯卡-罗伯特森、奥拉朱旺、埃尔文-海耶斯的超越,升到了历史第10位。
2021年5月4日,在开拓者客场与老鹰一战,安东尼迎来里程碑时刻,他拿下14分,其常规赛生涯总得分超越海耶斯升到历史第10位。赛后,开拓者主帅特里-斯托茨将比赛用球送给了安东尼作为纪念,安东尼发表了动人演讲。
安东尼说:“两年前,我没想过我还能经历这个时刻。那时候,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,我失业了。但现在我回来了,我始终坚持不懈,保持坚强,我忠于自己,现在我进了历史得分榜前10位。”
终极转型
2021年夏天,安东尼接到了好友詹姆斯的电话。詹姆斯告诉安东尼,湖人需要他这样的精英级接球投射手。这一次,曾经拒绝过詹姆斯的安东尼选择了答应。
上赛季,安东尼在湖人完成终极转型,他作为替补场均打25.9分钟,百回合单打次数从前一个赛季的4.6次降到了1.5次,百回合低位进攻次数降到了3.5次,百回合挡拆持球进攻次数降到了1.2次。安东尼持球进攻比重暴跌,但他的百回合定点投篮次数达到6.3次是自2015-16赛季以来的最高纪录。
安东尼优化了打法和投篮选择,其进攻效率提升。湖人总经理佩林卡说安东尼是近几年联盟接球投篮最强的球员之一。马刺主帅波波维奇感慨,安东尼是那种总能给对手制造麻烦的球员。詹姆斯则说:“他是个狙击手,他根本不需要太多出手空间,其出手速度很快。”
在湖人混乱的赛季中,安东尼是少有的亮点,他在很多场次有出色发挥。比如2021年11月9日打黄蜂,安东尼加时赛命中关键三分,用7个三分射杀对手。该赛季,在安东尼单场得分达到至少23分的7场比赛中,湖人全胜。
安东尼场上攻城拔寨,场下四处灭火。整个赛季,湖人问题不断。当威少关键时刻被沃格尔弃用成为焦点时,安东尼以过来人的口吻安慰威少,劝他别钻牛角尖。当沃格尔卷入下课危机,其他人都保持沉默时,是安东尼站出来帮沃格尔说话,他认为球队战绩不佳不该由教练背锅。
一位湖人内部人士夸赞安东尼是“终极老兵”,他彻底摆脱了过去那些负面评论。
2022年10月25日,在湖人与灰熊一战,安东尼生涯总得分超越摩西-马龙,升到了历史第9位。当他结束2022-23赛季时,他距离超越奥尼尔升到历史第8位只差308分,他距离成为史上第8个30000分先生只差1711分。可惜,安东尼没有得到机会去冲击这两个里程碑。
遗憾与收获
安东尼生涯有两次机会夺冠,2003年活塞本承诺用榜眼签选安东尼,但最终却选了米里西奇。2019年詹姆斯曾招募安东尼加盟湖人,但安东尼拒绝。那两个赛季,活塞和湖人都拿到了冠军。
对安东尼来说,生涯无冠绝对是遗憾,这直接影响到他的历史地位。但经历了人生的跌宕起伏后,安东尼已经学会了豁达,他知道,有些经历可能并不美好,但那毕竟是一段经历。经历过,体验过,也就没什么好后悔的。
安东尼清醒地认识到,潮水终究会褪去,但他并不想跑到一支强队枯坐板凳席末端,混一枚戒指。比起看似触手可及的名利,他更想松弛地做自己。所以到了该退役那天,安东尼坦然接受。
2020年,安东尼曾在专访中被问到一个问题:如果要对年轻的安东尼说几句话,他会说什么。
“去经历一切吧,去经历那些美妙的瞬间和人生旅程,打开你的心扉。去开启自己的旅程,自己去经历一切,而不是依赖于别人或听别人告诉你该怎么做,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经历。”
在安东尼退役这天,当他以“球爹”的身份进入人生下一阶段,这也是他对基杨的寄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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